也許是疲乏，顧鋒做了個夢。

夢裏他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。那個時候，餘寶元還愛他，付出了一整顆真心對待他，肚子裏的孩子還沒降生，一切都是最開始的樣子。

就連他的冷酷和無情，也是最開始的樣子。

他帶著陳立寧在身邊，和陳立寧肆意接吻，冷漠地看著餘寶元痛苦難受，眼眶紅透。夢裏他說了很多很過分的話，他說餘寶元就是個天生伺候人的廢物，他說這輩子餘寶元都別想上位。

後來，餘寶元告訴他自己懷孕了，他甚至還動手去打去踢，他甚至罵他不配擁有自己的孩子，強逼他去流產，就算是有生命危險，也不準餘寶元擁有他的骨肉！

那夢裏餘寶元的一聲聲痛苦的哭喊，每一道鐵腥的血跡，都讓他心驚膽戰……

直到後來，他仿佛看見餘寶元心已經死盡了，就那麽消失了，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他的蹤影。

他突然後悔了，就像是被抽走了空氣的活物，像是離開了水的魚。

原本當做理所當然毫不珍惜的東西，沒想到在失去之後才發現是這麽刻骨銘心，是這麽不可或缺。

他不知道抱著誰開始嘶吼，他哭：“現在還來得及，我求求你們把餘寶元還給我，他是我的……你們把寶元還給我，我不敢了，我後悔了……”

就在這心臟快要撕裂一般的痛苦之中，他從噩夢中醒來，滿頭冷汗。

心悸的感覺持續了好久才消散，顧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，拉開了旁邊的窗簾。

現在是在醫院裏，一間給他準備的小休息室。窗外天色烏蒙蒙的，已經是黎明時分了。冬天沒有鳥叫聲，外頭顯得格外孤寂冰涼。枯老的樹枝黑漆漆的，在夜色和晨光的交染中頹然支撐。

顧鋒在床上半坐著身子，好久方才從那夢境中緩過來。

他明白，自己這是日有所思，夜有所夢了。從前沒能察覺到的事情，這段時間天天都在想，天天都在反思，那些曾經帶給餘寶元的痛苦，一點一滴地全都從塵封的記憶裏滲了出來，像是小小的針，一根一根刺得他心裏生疼。

他起身走到了洗漱間，拿起一套新的洗漱用品拆開，開始洗臉刷牙。

把冷水潑在了臉上，他方才清醒了一點。

夢裏那麽後悔和痛苦，現實中總算是沒有那麽激烈。餘寶元還在，還好好地活著，他們的兒子也已經安全降生，這就是最好的了。

他還是孩子的親生爸爸，這一點是如何都不能抵消的，顧鋒抹了一把臉，任甶滴滴答答的冷水從鼻尖滴下，老天還願意給他這個後悔的機會，他就不會放棄。

顧鋒從小休息室出來，換好了衣服，沈穩地走到餘寶元的病房前推開門。

一開門，只看見有陌生的護士在裏頭，正把手機收起來。

他皺著眉頭發問：“你在幹嘛？”

護士嚇了一跳，拍了拍胸脯，怯怯地說道：“我來例行檢查和登記病人情況的……”

“這裏沒事了，”顧鋒擺了擺手，“你出去吧。”

護士迅速地點點頭，把自己的東西拿在手上，一溜小跑了出去。

顧鋒坐在餘寶元的床邊，動作很輕，沒有驚醒還在睡夢中的餘寶元。

他就這麽癡癡地看了餘寶元很久，而後低下頭，在他的臉頰上輕輕偷親了一口：“我去上班了，中午再過來看你。”

說罷，他站起身來，走到嬰兒床邊。

小王八蛋也睡得很香，這小家夥每天都活得很滋潤。

顧鋒笑了笑，也低下頭去，在小王八蛋的小嫩臉蛋上親了一口：“爹地去上班了，你和爸爸好好的，下午爹地給你帶好玩的東西，嗯？”

說罷，顧鋒拿起自己的東西，深深地看了還在酣睡的父子二人一眼，轉身出了病房，輕輕地關上了門。

他一路走，並沒有註意到剛剛被他嚇了一跳的護士正在旁邊帶著微笑玩手機。

護士猶豫了一下，把一張圖片發了過去，打字說道：“嘿嘿，孩子很可愛吧，嗚嗚，人家也想生這麽可愛的寶寶了……”

那邊，護士的男朋友很快回話了：“這孩子睡得毛毯是品牌貨！不便宜呀！他父母夠有錢的！”

護士嘴巴微嘟，像是在跟男朋友撒嬌似的打字：“哎呀，不是父母，我上次不是跟你說了嘛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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